岳飞,一个浓缩了民族信仰的字符
作者:孙家山
(本文收录鄂国《精忠宝典汇编》)
前不久一次朋友聚会,有人问岳飞使用的兵器是什么。有人说是弓箭,有人说是枪,还有一个人说是耒锸。在场的人对前两种说法展开讨论,最终定为沥泉枪为主,神臂弓为辅,而耒锸却被直接无视。
可晚上回家,当我独自一人时,心中确实卷起阵阵波涛,特别是回想到那位朋友说出耒锸二字时与我双目对视的瞬间,心中更是波涛汹涌了——耒锸,大禹治水的耒锸!
天很晚了,我还是打电话想同那位提到耒锸的朋友交流一下,结果对方却说:“全凭感觉,随口而说。切莫在心!”
当夜做了一个梦:洪水泛滥,一位母亲将襁褓中孩子放在木桶中求生,孩子渐渐大了,骑着白马射箭,箭无虚发,母亲在孩子背上刺了“尽忠报国”四个字。
第二天清晨,我的脑海里呈现一个活生生的画面:洪水泛滥生灵涂炭时,一个姚姓岳氏男儿,背负家国情怀信念带领生民艰辛地治理水患,那么,手中不就应该是耒锸吗?
我的心境突然豁然开朗了:四岳拥戴白马鯀治水,姚水舜姓孝义闻名,为救黎民于水火的射日后羿,三过家门而不入的大禹治水,而岳飞出生即遇水患,鹏举之飞,龙凤图腾。如此看来,这个民族所追崇的图腾和传承的家国情怀,都融合在“岳飞”二字之中,这哪里是随口而说,分明就是天意所使。
华夏民族信仰的核心内容早在《尚书》里就说得很清楚了,首篇《尧典》:钦、明、文、思、安安,允恭克让,光被四表,格于上下。克明俊德,以亲九族。九族既睦,平章百姓。百姓昭明,协和万邦。黎民于变时雍,也就是常说的“修身、齐家、治国、平天下”。
先看岳飞的生:明思勤苦,格物立身。待亲至孝,风范齐家。悲悯苍生,忠报社稷。九死不悔,执念成仁。这不正是古之圣贤所立的信仰标准吗?
再看岳飞的死:是为了信仰的执念而杀身成仁。
也许有人要问,明明岳飞之死是被杀害,怎么又说成是主动成仁了呢?
是的,表面上岳飞是被昏君奸臣所杀害,实质上他恰恰是因自己的执念杀害了自己的生命,而至于高宗、秦桧之流只是充当刽子手罢了。
有人说岳飞愚忠,这当然是不正确的,因为他从来没把自己当作是赵氏皇族家臣,事实也证明他是华夏民族信仰的殉道者。岳飞对待自己的命运,早有预料,绍兴八年同高宗发生三次冲突之后,就已经有预感了。虽说是梦境中被关进大理寺受审,但“夜梦”多因“昼思”,他甚至向一位提点刑狱官员辛企李表白自己光明磊落和功绩,万一有这么一天试图得到关照。而之后的几年里,却一如既往地抗金,南宋取得了自宋金开战以来最辉煌的战绩。可被十二道金牌追令班师回朝,并以莫须有罪名被关进大理寺后,他不仅没有像他提醒韩世忠那样向皇帝哭诉忠诚,而只有“天理昭昭”告慰天地。
在这里,你就会理解陆秀夫为何残忍地背着七岁幼主投海了。
所谓大厦将倾,栋梁毁断,千斤压顶,先折脊梁。一个民族走向衰亡首先遭难的,当然是民族的脊梁,岳飞自然首当其冲。
岳飞之死是一种现象,中国历史上有很多忠臣良将的下场都是悲催的,而岳飞是这一历史现象中特殊一例而已,而决定这种现象的本质才是我们应当反省而觉悟的课题。
那么,这个本质是什么呢?鄙人的观点是民族信仰与民族政权这对孪生兄弟之间的对立统一。
历史上,我们所有民族政权都是依靠民族信仰的力量建立的,而所有的民族政权也都是被民族信仰所推翻的。夏商周春秋战国,秦汉晋南北两朝,隋唐宋金元明清,无一例外。
理想的三皇五帝时代邦国是追崇《尧典》之信仰,后来的各个朝代都是追崇这个信仰建立了自己的政权,而一旦政权建立之后,统治者阶层就于当初标榜的信仰渐行渐远,甚至完全背弃,黎民百姓被残暴地剥削压迫,于是他们在信仰的旗帜感召下,再次将残暴的政权推翻建立新的政权,而新的政权建立之后,统治阶层依然不能克服堕落的惯性而再次走向民族信仰的反面,最终又被信仰的力量所推翻,如此反反复复循环。而这个政权与信仰的对立的过程中,那些坚守民族信仰的忠臣良将自然首当其冲遭难。
翻开中国历史我们不难发现,两宋之前的华夏民族政权更替是“改朝换代”,而两宋之后则是“几亡天下”。女真灭北宋,蒙元灭南宋,满族灭大明,而一旦“满汉”两百年交融之后,大清国差一点被列强瓜分,民国未过“而立之年”又差一点亡于日寇。巍巍中华何以如此命运多舛?因为,民族政权已摆脱与民族信仰之间的孪生关系,赤裸裸地将它当做一种粉饰的外衣。而这种历史演变“动因”突变起始于两宋,而之后则愈演愈烈。
宋太祖杯酒释兵权这一刀虽然温柔,但毕竟是一种“割裂”,高宗破了“杀戒”,废弃华夏治国“文治武功”一贯原则,一切为了皇权之上,这同“民为贵,社稷次之,君为轻”之信仰认同完全背弃,而岳飞就是处于这个时代的交界点。
更为严重的是,岳飞之后,这种政治思维侵蚀了华夏民族整体精神诉求,以至于一个“忠”字取代了“仁义礼智信”而“霸”行其道。
这当然也归功于政权所豢养的所谓文人,用鲁迅的口气说,他们除了逢迎权贵,然后就是麻醉百姓,披着道德的外衣,蘸着人血吃馒头,直到民国时期才有人觉醒。
新中国的建立,提出人民至上的信仰,几十年来人民渐渐自觉了自己的真正存在,营造作为主人的思想共识和文化氛围,这一切于先贤们提出的信仰追求是一脉相承的,本来就是应当弘扬的主流意识。恰恰此时又出来一些刺耳的嘈杂,就拿岳飞之死的话题吧,有人说岳飞老生常谈迎回二圣,高宗皇位受到威胁,理所当然要杀他,秦桧身为宰相,为皇帝分忧,自然帮助高宗杀害岳飞。且不说这种言论到底符不符合历史,但就这种言论本身而言,似乎是被高宗或秦桧豢养的声音。尽管他们无脑地选择高宗和秦桧的立场,从来不曾思考过国家、黎民,以及华夏民族尊严的立场,从来不曾有过正义、悲悯,以及华夏民族孝义担当的信仰,这也正是岳飞的立场。只可惜嘈杂之声不是名贵的鹦鹉,即使穿越回宋朝时的阎王殿,高宗、秦桧不见得稀罕,也别指望有一天会被收而豢养。
岳飞之死,是中华民族铸就信仰的硬伤,是历史的悲剧,是中华民族的悲剧。人们念想项羽的不是霸王业,而是霸王气,他不屈,是民族信仰的“钙”,而岳飞的不屈、担当、悲悯构成了民族信仰的脊梁,恰恰被民族政权硬生生折断。
五千年不死的文明全靠匹夫的信仰,折断脊梁的文明皇权至上,五千年来命运多舛,“百姓昭明,协和万邦。黎民于变时雍”的愿望还只是愿望。而要早日实现这个愿望,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,必须:信仰归大道,政教裨益行。(本文为岳飞网稿件 未经允许,严禁转载)
编辑:岳增省 来源:岳飞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