千年岳脉，嘉禾传承 ——探寻嘉兴的岳氏宗族地
        深秋，天气已逐渐转凉，北风带着一丝冷意微微拂过脸庞。大运河畔三塔路，路旁的银杏树长得老练而又挺拔，树上泛黄的杏叶为这条小路增添了一丝暖意。位于三塔路中段的岳王祠修缮一新，与不远处重修的三塔交相辉映。岳王祠内，岳王爷像端坐堂前，接受着禾城百姓的供奉，护佑着这方安宁祥和的土地。 
　　2017年11月21日，岳王祠迎来了一群特殊的“客人”，他们分别是上海的著名昆曲表演艺术家岳美缇（岳飞二十七代孙）及其家属，以及嘉兴桐乡的著名画家岳功立（岳飞二十九世孙）、岳阳（岳飞三十世孙）父女。他们有个共同点，就是祖上同属岳飞之孙岳珂一脉。本次相约禾城的“寻根”之行，也是一次嘉兴岳氏与上海岳氏的难得聚首。三塔路岳王祠、杨柳湾金佗坊遗址、岳石尘纪念室、洪合旧岳头……岳氏后人用一天的时间，踏遍嘉兴地区的岳氏宗族地，共同寻找并感受着维系家族传承的纽带。
　　第一站 三塔路岳王祠 
　　嘉兴岳王祠自南宋建成以来，历经千年，伴随这座江南小城走过繁华与战乱。 
　　岳王祠的前身是岳家宗祠，南宋宝庆年间由岳珂建于金佗坊，在当时是国内的岳氏第二大家祠。到了明代万历年间，岳飞十八世孙岳元声、岳和声兄弟又在三塔茶禅寺东重建了岳忠武王祠，并将岳珂亲手制作、刻有“精忠报国 岳珂建造”八字的铜爵供奉于此。然而好景不长，重建的岳王祠毁于明末清初的战火之中。直到清乾隆年间，岳飞的二十三世孙岳鉴，经过三十多年的努力，才在乾隆五十二年重建岳王祠。据记载，乾隆年间重建的岳王祠，有正殿、寝殿、东西偏殿，供奉岳飞祖父母、岳飞夫妇及子女、部将等。另建有支祠，供奉岳珂嘉兴一支。但在咸丰年间，岳王祠又毁于太平天国运动。乱后，于同治年间，岳王祠又进行了重建，惜大不如前。一九四九年后，岳王祠早已残缺不全，甚至连祠内的大殿都被人为拆除了。 
　　几经波折，直到二〇一三年，岳王祠在嘉兴市政府的安排下重建完成。岳王祠重新成为三塔塘上的一处著名景观。 
　　修复后的岳王祠里梵呗声声，僧衣飘飘，据说由血印寺代为管理，院内也有僧人居住办公。 
　　当然，岳飞信佛，在率岳家军抗金途中，路遇寺庙，时常会烧香礼佛，《广德军金沙寺壁题记》《东松寺题记》等作品都是岳飞行军时经过庙宇后所作。驻扎江州期间，岳飞还与当地东林禅寺慧海高僧结识，研习佛理，甚至产生过精忠报国、功成隐退后皈依佛门的想法。 
　　走进新修的岳王祠大门，“精忠报国”的四字背景下，弥勒佛居中而坐。过流芳桥，映入眼帘的是主殿三圣殿，供奉西方三圣。左右分设地藏殿与观音殿，供奉地藏菩萨与观音菩萨。而本祠的神主岳王爷则坐落在后院的偏殿。两块分别镶有忠孝两字的石碑分立两侧。殿前“浩然正气”“岳忠武王”“忠义常昭”三块牌匾依次排列。殿内岳飞题写的“还我河山”匾高挂堂前，威武的岳王爷双目圆瞪，分外有神。“王气已销，重睹湖山新庙宇”“人心未泯，犹因忠孝拜英豪”对联分挂两侧，墙壁上一幅幅岳家军抗金图将岳忠武王浩然正气、忠义常昭的形象刻画得栩栩如生。 
　　岳王祠为岳氏家庙，按理，此处岳王才是主神。国内大部分岳飞庙都围绕岳飞及岳氏后人做文章，如杭州岳庙的岳飞墓、汤阴岳飞庙的岳飞先茔、朱仙镇岳飞庙的岳飞诗文碑碣等。虽说岳王爷生平与佛结缘，作为岳氏的家祠，过于突出佛教因素，终究会让游人产生不必要的误解吧。 
　　沪嘉两地的岳氏后人虔诚地对岳王爷像行礼叩拜。这是他们第一次来到这座新修建的岳王祠。多年前，岳美缇曾来过三塔路岳王祠，但由于当时岳王祠还未修缮，院内杂草丛生，也没有烧香叩拜之处，所以始终未能如愿。今天，岳王祠修复一新，岳美缇一家也终于得偿夙愿。 
　　第二站 城南金佗坊 
　　祠堂外，运河水缓缓地自西向东流淌。沿着运河向东不足千米，便可到达杨柳湾路范蠡湖附近。这一带，就是曾经的金佗坊遗址。 
　　南宋嘉定十年（1217），岳珂知嘉兴军（宋代，军为地方行政区划单位，与州府相仿）府兼管内劝农使，后举家搬到了南门金佗坊居住，从而开启了岳家在嘉兴地区繁衍壮大的历史。此地，可称为嘉兴岳氏之根。 
　　金佗坊，源于宋朝，属于嘉兴府城七十四坊之一。坊，即街坊，在宋代主要为人们的居住区；而金佗其名，《至元嘉禾志》卷二“坊巷”有记载：“金佗坊，名义：旧通赵郡王府，因取王金印橐佗之义。”自宋元千百年来，受战乱等因素的影响，与岳王祠一样，金佗坊区域也是几经沉浮。抗战时期，金佗坊一带受到日军的炮击，几乎被夷为平地。一九四九年后，这里造起了学校，造起了住宅楼，杨柳湾也被填平造路，有块区域还曾被嘉兴烟草集团作为仓库使用。 
　　由于出生于上海，岳美缇和弟弟对于祖上生活的这片土地没有太多印象，她对于金佗坊的点滴记忆，多半都是来源于她的父亲。“我小时候一直听爸爸说，他是在金佗坊长大的。他对这里感情很深，后来我们也陪他回来找过，但已经变得完全不一样了。”岳美缇的父亲以及五位叔叔、两位阿姨都出生于嘉兴金佗坊，后来，别的孩子都跟随她的祖父——我国现代外交家岳昭燏去了法国生活，而她的父亲则留在了嘉兴。“我父亲从小在金佗坊长大，十八九岁去浙江大学读会计，后来就去了上海。”提到岳昭燏，他的人生经历也极其丰富。他是晚清嘉兴诗人岳廷彬之子，早年在北洋政府外交部工作，后曾担任驻比利时、驻法代办使事，并在巴黎和会时作为顾维钧的助手，担任中国外交团秘书长。晚年又曾在墨西哥担任代办使事，足迹遍布全世界。 
　　虽然金佗坊早已成为历史，这片土地也被后起的住宅楼、工业厂房所占据，但是，重归故土，姐弟俩的心情还是很高兴，“我们终于踏上金佗坊的土地了，这一直是我们的一桩心愿！” 
　　第三站 岳石尘书画陈列室 
　　近代嘉兴书画人才辈出，在市区嘉兴画院中，有两间画家纪念室。一间是“蒲作英纪念室”，另一间则是“岳石尘书画陈列室”。岳石尘便是嘉兴岳氏代表岳功立的父亲。 
　　岳石尘，岳飞第二十八世孙，一九〇二年出生于嘉兴金佗坊，后迁居桐乡濮院镇，住定泉桥东堍。他从小酷爱丹青，十七岁时，拜近代濮院名门、鸳湖画派画家仲光勋为师，学习鸳湖画派的绘画技巧，后研习同乡先贤张熊、王礼的绘画技艺，又与夏贞叔、仲咏沂等人创办“梅泾书画社”。一九六〇年，岳石尘担任苏州吴门画苑画师，吸收吴门画派精髓，成为吴门画派与鸳湖画派这两派的传人。 
　　岳石尘擅人物、仕女，间作山水，尤工翎毛、花卉。曾有人作过统计，岳石尘能在花鸟画中画出六十多种不同的鸟类，以及数十种不同的花草，这是十分少见的技艺。 
　　同时，岳石尘对于自己是岳飞后裔的身份也十分看重。一九八八年，为了纪念岳飞诞辰八百八十五周年，岳石尘专门在杭州举办了一次个人画展。岳石尘展出的七十多幅作品中共包含了三十九种花卉，这是他对岳飞三十九岁即受迫害致死的一种致敬。 
　　晚年，岳石尘担任嘉兴市文联副主席、嘉兴画院名誉院长。二〇〇〇年，画家将自己的一百幅作品赠予嘉兴画院，画院为其专门开设了“岳石尘书画陈列室”作为纪念。 
　　受岳石尘的影响，儿子岳功立、孙女岳阳也同样投身于绘画创作，“一门三画家”，都取得了不错的成就。岳功立从小受父亲熏陶，继承了父亲鸳湖画派风格，专攻山水画。他曾周游名山大川，并以此为蓝本进行创作，作品曾入选全国首届中国山水画邀请展、台湾中国当代名家书画展等。 
　　兴许是从小就在爷爷身旁看他作画的缘故，孙女岳阳从小就喜爱绘画。起初她模仿爷爷的画作，后来，在画家仲中晓的指点下，开始学习工笔画，凭借着绘画天赋和对绘画的热爱，岳阳的绘画技艺也渐入佳境。她曾在浙江省第七届花鸟画展中获得金奖。 
　　第四站 洪合旧岳头 
　　下午，天空飘起了细雨。从市区出发，沿着嘉洪大道一路向西南，就到了洪合镇建北村旧岳头。 
　　旧岳头，是岳珂后人避难之处。南宋晚期，担任金部主事的岳飞七世孙岳琳，由于坚决不在元朝做官，独自一人住到了杭州岳飞墓旁，闭门不出。他的夫人程氏带了他的两个儿子回到嘉兴金佗坊居住。后来，岳琳的长子岳茂之为了躲避元朝的追查，就改姓为“乐”，并隐居到了濮院镇旧岳头村（今属洪合镇），世代务农为生。直到明万历年间，岳飞第十八世孙、岳家三兄弟岳元声、岳和声、岳骏声相继考取进士，进入朝廷担任要职，他们便将姓改回为“岳”，并将家室重新迁回嘉兴城内。清道光年间，岳飞二十四世孙岳鸿逵为了纪念祖上曾在此生活，便在旧岳头建造了圣旨牌楼、尽忠亭、显忠桥等建筑。和岳王祠一样，圣旨牌楼在后来的战乱中被毁，但当地尚遗留刻有“圣旨”“玉音”等字样的石块。随着岳家人逐渐迁出，旧岳头也逐渐走向败落。 
　　近年，旧岳头列为洪合特色示范村项目，重新得到了重视，村落也得到了改造，尽忠亭、显忠桥等文化景观也在今年得到了重建。细雨中，重建后的亭和桥，尽收眼底，满满的岳氏元素。 
　　作为旧岳头改造的见证人，当地村民岳荣明最有发言权：“小时候我们这里还很原始，都是砖头砌的平房，没有楼房，路也很窄。而现在河道整洁了，村路拓宽了，我们也都造起了新房。”岳荣明记得，原本岳姓较少的旧岳头，本地的岳姓居民，户户都在《岳氏家谱》中有记载，“以前我们有家谱，很厚的一本，黄色的纸张，外表是绿茵茵的，我们的名字都在上面。”但是家谱并没有保存下来，老宅翻新重建的过程中不慎遗失了。岳荣明今年五十八岁，是岳飞的三十六世孙。 
　　上世纪末，嘉兴博物馆也曾派人到旧岳头寻找岳氏家谱，发现村民岳嘉贤家里藏有道光二十七年刊印的《岳氏宗谱》，经过商量，岳嘉贤将家谱捐赠给了嘉兴博物馆。 
　　旧岳头现在被定位为宣传岳飞精神、开展爱国教育的场所。 
　　历代嘉禾岳氏名人拾遗 
　　岳珂在嘉兴做官期间，从政极有声望，得到了百姓的爱戴。同时，他还收集岳飞相关资料，力图为祖父平反昭雪。为此，岳珂写出了《金佗粹编》和《桯史》。《金佗粹编》又称《鄂国金佗粹编》，成书于宋宁宗嘉定十一年，共二十八卷，是对岳飞传记资料的整理汇编。《桯史》则是一部两宋朝野见闻录。这两部书对后世研究岳飞与南宋政治起到了极大的影响。同时，岳珂也是位著名的藏书家，岳珂公务之余还热爱读书藏书，喜欢搜集历朝史料与民间奇闻，并编撰成书。《九经三传沿革例》《宋少保岳鄂王行实编年》《棠湖诗稿》等作品都是他的编撰成果。 
　　自岳珂之后，岳氏家族又在嘉禾大地繁衍了千年。宋元时期，岳珂一脉多定居于嘉兴及桐乡濮院等周边地区。到了清太平天国时期，由于岳家在当时是大家族，受到了太平军的冲击，岳氏后人又分散至今湖州、金山等地。 
　　历史长河中，除了前文提及的岳氏后人，仍有很多值得称道的才俊： 
　　岳泾，六世孙，曾任承事郎； 
　　岳浚，九世孙，曾任石门县（今桐乡市）尉； 
　　岳九德，十七世孙，曾任明南京兵部尚书，岳元声兄弟之父； 
　　岳树音，明清时期诗人、书画家； 
　　岳鸿庆，清道光年间画家； 
　　岳廷梧，二十五世孙，道光贡生； 
　　岳昭垲，二十六世孙，同治贡生，著有《纤云楼诗抄》、《纤云楼别集》等； 
　　岳昌烈，二十七世孙，晚清秀才、诗人，曾任嘉兴秀州中学教谕。著有《杜甫研究》； 
　　岳廷彬，清末诗人，岳昭燏父。 
       参考文献资料 
　　（元）徐硕《至元嘉禾志》 
　　（清）岳鉴《金佗祠事录》 
　　傅逅勒《嘉兴历代人物考略》 
　　庞艺影《岳珂在嘉兴》 
　　钟云坤《百岁画家岳石尘》 
　　梅干菜《岳飞后裔的避难处》